从上述国际经验和理论分析中可以看到,除非人均收入增长停滞,工业增长将持续落后于国民生产总值增长。继续保持较高经济增长速度主要来自于服务业的高速增长。从国际经验来看,进入转型期后的服务业增长并非全体服务业增长,主要是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增长,转型期以后,非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在GDP中的份额反而是下降。
理想环境下,收入增长带来的需求结构变化,会让服务业产品相对工业品的价格提高,市场力量会驱使更多资源自发地进入服务业部门,服务业部门扩张加速,工业部门扩张合理放慢。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在中国目前环境下,由于政府职能的缺位与错位,服务业发展潜力得不到充分释放。
中国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广泛地分布于医疗、卫生、教育、科研、通讯、金融、交通、公共管理和社会组织等各个服务业部门。提供这些服务的经营主体包括私有部门、事业单位以及政府。出于分析的方便,我们将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区分为能够由市场主导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以及由政府主导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区分标准是该服务业是否具有公共产品性质。
应由市场主导的服务业
能够由私人部门主导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的发展瓶颈是管制政策扭曲。从发达国家经验看,能够由市场主导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范围很宽,远超出当前中国私人部门涉及的服务业范围。这里所指的中高端服务业是指能够依靠市场力量由非政府部门提供的服务业,包括航空、邮政与通讯、金融中介、文化与娱乐、社会工业等服务业部门。上述服务业部门普遍处于行政措施保护下的国有资本经营格局。服务业市场准入严格受限,法律和政策等市场基础设施不健全,不同类型的市场参与主体难以做到公平竞争。
当前中国私人部门面临着市场准入的限制,与此同时还面临政府对非市场化参与者(以事业单位为主)的各种或明或暗的补贴(信贷、财政拨款、养老和医疗保障等),以及上级行业行政主管部门对非市场化部门更有利的竞争政策环境等。
非市场部门缺少市场化激励机制提升服务数量和改善服务质量,而私人部门面临巨大的需求潜力却被管制政策扭曲拒之门外。
中国高端服务业过度管制不仅遏制了服务业部门发展,也遏制了其他部门发展。垄断竞争格局下的服务业产品高价,也提高了工业品的生产成本和价格,遏制了对工业品的需求。一个相关的例子是垄断竞争格局下的交通运输高价提高了工业品价格,遏制了对工业品的需求。
这样的中高端服务业市场格局,一方面带来供给不足和质量不如人意,另一方面带来高价或者是严重的排队。巨大的投资机会、就业机会和效率改善空间被浪费。
政府部门提供的公共服务
近年来,居民生活抱怨最多的是所谓“新三座大山”:住房、孩子上学、老人看病。住房难和住房贵背后的问题不在于房子本身,而在于房子所在地理位置附带的交通和公共服务质量,所反映的是城市公共管理和城市公共服务缺陷。三座大山集中凸现了当前中国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供求矛盾的困境。
政府部门提供的公共服务供给主要面临两个难题:一是激励机制扭曲。各级政府公共政策最看重的是当地GDP和税收增长,这紧密关系到地方官员升迁和官员集团福利。提供公共服务更多被政府视为只有投入、鲜有回报的负担。政府在改善公共服务方面的意愿和投入严重不足,且缺乏有效的外部监督。
二是信息扭曲。即使政府有意愿改善公共服务,政府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基于何种信息有针对性地提供服务,把公共财政资源用在刀刃上,而不是仅凭长官意志决定。
公共服务源自本地居民复杂多样的需求,具有很强的本地化、非标准化特征,需因地制宜提供。只有广泛、充分接收基层民众信息,并经专家科学论证,才具备改善公共服务的信息基础。但现实决策中,没有机制确保公共服务决策的信息基础,基层群众的需求信息难以充分、有效地传递到政府。激励机制扭曲和信息扭曲,根源上都来自公共服务需求方和供给方处于严重不平等位置。供给方可以置需求方利益不顾,需求方对供给方缺少有效监督和强制执行力量。
改善非标准化基础设施,需要地方政府在充分了解本地社会公众需求的基础上,在给定的预算约束下选择最迫切需要的基础设施项目。地方公众代表和相关专家在决策过程中应该发挥非常关键的作用。
但是在目前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决策过程中,没有充分反映本地社会公众需求信息的合理机制,决策权主要掌握在中央和地方个别行政部门手里,有些地方几乎是当地政府一把手的个人决策。这种基础设施建设决策机制难以确保建设项目收益。
金融业与服务业发展的不匹配
商业银行主导的金融体系在功能设计上难以为服务业融资。服务业具有以下几个特征:1)需求本地化,服务业产品差异化高,生产经营的标准化程度低,难以像工业品那样进行大规模标准化复制;2)人力资本密集型行业,普遍缺少有形抵押品;3)平均意义上,服务业企业规模小,以小微企业居多。
上述特征意味着服务业向商业银行融资将面临较高风险和成本。尽管服务业面临巨大的发展机遇,但是在不能很好管理风险的简陋金融体系下,服务发展面临严重融资瓶颈。
工业转型和升级
服务业占比更大并不意味着工业不再重要,工业内部的转型升级带来的生产率提高和收入提高恰恰是服务业发展的重要驱动力量。与经济转型前相比,工业部门面临的挑战是该部门的资本积累和数量扩张空间受到限制,产业升级压力更迫切。
发展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业和工业内部产业升级需要纠正这些产业发面临的政策环境扭曲。比较而言,中国工业部门市场化程度相对较高,特别是制造业与国际市场高度接轨且具有较强的规模经济优势,所面临的政策环境扭曲相对较小。
工业部门面临的主要政策扭曲是部分上游企业,诸如能源、电力、电信以及一些生产要素处于高度管制和事实上的寡头压断局面,由此带来了对工业部门和整体经济的负面效应。